北京壁画考察纪行

北京壁画考察纪行

阳春三月，清风流净。陕西历史博物馆壁画修复保护研究中心一行十人，前往北京的文博单位及重点大学进行有关壁画的调研活动，旨在学习先进经验，开拓思路，提高艺术素养，搭建和谐融洽的学术交流平台。

第一天，步行前往故宫。早春的风还带着些许寒意，蓝天白云，红墙黄瓦，构成一幅悠远深邃的画面，让人多了一份怀古之意。据了解，这里有130余件壁画，设有专门地上库房保管。最早的两件是陕西出土的初唐李凤墓壁画。还有五代、宋元明清时期的，其中以明代寺观壁画居多，但被分割成许多块。目前正在与山西、河北等地壁画风格做对比分析，初步清理归类。大家受邀在故宫保和殿西庑南端参观了来自山西稷山县兴化寺的《七佛说法图》，画面长约18米，高约5米。此幅壁画是1928年被一些境内外不法古董商相互勾结，准备运往国外时截获的。壁画被分割成59块，分装了57箱。当时故宫博物院院长、北京大学研究所研究员马衡先生再三出面议价，以4000元大洋买下，收藏在北大研究所国学考古学室，引起轰动。包括李济先生在内的很多人都到兴化寺去实地调查。1952年，经郑振铎先生与北大协商，才将此幅壁画调拨故宫博物院。1954年壁画上墙，是曾做过山西永乐宫壁画保护的中央美院专家们完成的。现在仍能看出当年粘和修补过的痕迹，目前正在做对其防震的课题研究。画面中七尊如来佛神态安详，端坐莲花宝座，做说法状，手印各异。左右两侧菩萨、罗汉静心凝神聆听佛法，中央上方两只伽林频迦生动传神，形态优美。整个画面以石绿、赭石为主色调，沉稳庄重。随后参观了绘制在长春宫连廊上的晚清壁画《红楼梦》场景图，是慈禧五十大寿时绘制的。因长期暴露在室外，褪色情况严重，现已用玻璃罩封存。画面中亭台楼榭，山石树木，布局严谨工整，有西洋绘画的手法。宝玉、黛玉等众多人物穿插其中，但人物神情呆滞，造型拘泥，可以看出壁画已走向没落。

次日，在中国国家博物馆，与保管部主任、副主任及书画修复室的两位同仁进行座谈交流。关双喜主任就壁画谈了几点看法。他提到六十年代章怀、懿德、永泰墓壁画刚出土时颜色光鲜亮丽，现在每况愈下。运用提色、固色手段延长其寿命固然重要，但同时还应对主体资料留存备份，以期对艺术生命延续传承。在这方面要做好近期、中期、长期的目标规划。例如湖北荆州博物馆在漆器方面制定的保护规范，已成为全国漆器类文物的标准做法。陕西历史博物馆在壁画方面有得天独厚的资源优势，积极探索制定行业标准，有望建立全国壁画保护研究基地，成为行业标杆。盛为人副主任介绍说国家博物馆的书画手工临摹品很少,多采用电脑扫描制版、校色和装裱。临摹人才匮乏，对于传统技艺的传承近乎空白。尔后他就文物保护谈了自己的体会。他认为保护要顺应常态环境，从库房移到展厅，从一个环境到另一个环境，需要有过渡和缓冲，温、湿度的剧烈变化，会引起不同程度的损坏，只有协调、适合才是最好的保护。最后还参观了装裱室和临摹室，敞亮的房间，宽大的几案，完备的设施令人羡慕。

下午，在国家博物馆展厅，我最想见到的还是基本陈列 古代中国 展厅中的壁画，在唐代部分有两幅陕西出土壁画：李爽墓的 吹排箫伎 和执失奉节墓的 红衣舞女 。人物形象完整，线条清晰，设色沉稳。还有两幅摹本是懿德太子墓的 阙楼图 和章怀太子墓的 客使图 。这四幅唐代皇家墓葬壁画为陕西历史文化增色不少。

接下来的两天，分别去了首都博物馆、北京大学赛克勒博物馆、中央美术学院等，与众多专家学者进行了座谈和交流。特别是中央美院人文学院还专门设有壁画系，并成立了壁画修复研究所，曾参与河北湾漳大墓的保护研究以及山西大同华严寺、善化寺、灵岩寺的壁画复原项目，积累了很多中国传统壁画的制作技艺和方法，从感性到理性，从理论到实践，从技法到风格，都形成了自己的体系。

最后一天，慕名来到了北京西郊翠微山南麓的法海寺，它保存了完整的明代巨型佛教壁画，距今570年，是北京在壁画方面的代表。这里三面环山，景色秀美，古木参天。寺院负责人陶副所长带领我们进入大雄宝殿，整个大殿被厚厚的帘子隐蔽起来，要打着专门的手电才能看到壁画。借着手电筒昏暗的光线，一个个鲜活生动的菩萨、飞天、天王、童子映入眼帘。东西两壁上的九朵荷花形态各异，在不同的光线下摇曳生姿，似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画面用笔细腻工整，装饰繁缛，线条挺劲流畅，色彩浓重鲜艳。壁画主要分布在大殿的扇面墙、东西山墙和后山墙壁，共十铺，面积236.7平方米，是由当时的宫廷画士官和画士等15人所绘，是我国元明清以来现存少有的由宫廷画师所做的精美壁画。在题材上，法海寺壁画突出体现了我国古代绘画继承传统与时代创新的艺术特色，如佛教绘画二十诸天《帝释梵天图》，是在唐代形成的一种佛教题材。法海寺壁画完全保留了唐代传统模式，但是在技法上，又具有明显的时代特色，表现了明代人物的气质与内涵。在绘制技法上采用了传统的重彩设色和沥粉堆金的技法，其中最突出的是运用了贴金、混金、描金、拨金等多种用金的装饰技法，在国内壁画中独一无二。在人物的刻画上，从形象神态、服饰衣冠、动物的神情、毛发，无不细致入微，惟妙惟肖，并突出体现了佛教人物的内心世界。壁画中的水月观音，表情温和、形态端庄，给人以出世超凡、清晰明净、和蔼可亲的感觉。特别是菩萨身上所披的雪白细纱，皆用珍珠粉勾勒纱纹线条，精心描绘出蛛丝般微妙的衣饰细节，具有轻盈剔透的质感，令人叹为观止。

为期五天的考察学习结束，我们思考了很多。首先，陕西历史博物馆唐墓壁画均出自都城皇家陵寝，在美术史上的地位举足轻重。这些五、六十年代出土的壁画生命脆弱，亟待珍视和保护，硬件设施的投入和人才的培养储备迫在眉睫。其次，陕西历史文化底蕴深厚，地上地下文物资源丰富，唐墓壁画在全国独一无二。加大临摹研究力度，进一步彰显陕历博特色。先进的机器和电脑不能替代画师的临摹描绘，这是对中国传统艺术的继承和发扬，是民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第三，加强业界的横向联系，定期培训、座谈、交流，扩大学术视野，形成浓厚的研究氛围。

（2013年4月12日3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