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小山村轰动了搭配

(一)

突然听说来福婶的儿子回来给他母亲重新安葬，整个小山村轰动了。乡亲们吱吱喳喳的议论着，似乎他们的猜测已经得到了真实。

“四新这小子太没良心了，他妈一把尿一把屎地把他拉扯大，讨饭供他读书上大学，媳妇一娶，竟然连老娘都不认了。”五婶又发话了。

“可不是吗？我说这事情总有点奇巧呢。这小子连他老娘死都没回来，现在还回来迁坟，不是猫哭耙子假孝心吗？”快嘴三妈还是忍不住的说，

四老爹蹲在自家门口，看着急匆匆走过去的村里人，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来福侄媳妇的命太苦了。

“四老爹，听说四新回来帮他娘迁坟了。”

四老爹摸着他那一绺山羊胡，点点头：“唔，四新这畜生还算是有点孝心。”人们从四老爹的话中仿佛明白了什么。

“四老爹，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你们去吧，我不想去了。”

村西头的松树岗上，来福婶的坟前已经围了一大圈人。略微发胖的四新正指挥着几个人在挖土。这位不到四十岁的汉子眉头紧锁，眼圈红肿，显然他昨晚上一夜没有睡好。与人群拉开两三米外的坟前站着一位少妇和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少妇低着头，脸上露着悲哀的神色，小男孩不懂事地东张西望着。乡亲们猜得出，他们就是四新的妻子和儿子了。

按照农村的习俗，坟头的上面张起了白布幕。不一会儿，坟坑里一只简陋的骨灰盒被人抱了出来。四新接过骨灰盒，抱在怀中，低下头发出狼嗥似的哭喊声：“娘——娘啊，儿子对不起你呀！”少妇听了浑身一颤，差点儿跌倒，儿子紧紧地拉住了她的衣角。乡亲们唏嘘着，向她投去厌恶的目光。

布幕下，四新撬开旧骨灰盒，小心地将母亲的骨灰倒入一只红色的绸布袋中，扎好袋口，轻轻放入雕刻精美的新骨灰盒中。

骨灰盒盖合上后，四新一条腿一条腿地跪下，恭恭敬敬地把新骨灰盒安放到坟坑中。等在一旁的工人立即挥锹铲土，不一会儿，一座新坟修好了。新刻的墓碑上写着“先母吕秀姑之墓”，阴文大字填了红漆。媳妇赶紧跑过来，从身后的篮子里拿出祭品，点上一炷香。四新跪在坟前，妻儿跪在他的身旁。四新口中喃喃念道：“娘，您不孝的儿子回来看您了。儿现在跪在这块生我养我的土地上，跪在您酣睡的墓旁。娘，儿恨自己的软弱，恨自己治家无方，让您受了太多的委屈，我要是……要是，您也不会这么早就走了啊！娘，我对不起你啊！娘，您听到儿子的忏悔么？”他身后的少妇轻轻地啜泣着，孩子惊恐地靠紧妈妈，一动也不敢动。

村里人开始缓缓向山下走去，默默地，没人说一句话。山风刮起来了，阵阵松涛“呜——呜——”地从人们头顶上掠过。一直走到山下的土路上，人们似乎才舒了一口气。开始议论起来。

“哎，四新这小子哭得太伤心了，也许是我们错怪他了。”

“我看他那个女人就不是个好东西！一定是她把罪给来福婶受了。”

“来福婶真可怜，守了几十年寡，把儿子巴成一个大学生，有了体面的工作，孙子也带大了，自己却一天福也没有享，就走了。”

“我看也不能全怪那女人，四新这个狗日的，要是能早点儿吃屎回过味来，他老娘也不会……”

“真不晓得这个城里的婆娘生的是什么心……”

(二)

四新办好了母亲安葬的事情后，没有再回村里。一来村里已经没有他们可以落脚的老屋，二来他媳妇妮子怕遭到乡亲们的唾骂，哀求四新早点回去。

动土挖坟，在农村是一件大事。虽然他们人都走了，村庄上议论这事的热情却在三天内都没有降温。人们都想知道，这个从本村走出去的第一个大学生，为什么会在母亲死后两个多月才回来？这里面究竟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这既有乡亲们好奇心的驱使，也有对来福婶的遭遇不平和愤慨。

乡亲们知道，来福婶在村里已经没有近亲了。唯一的亲戚就是隔了几代的四老爹，他是来福婶丈夫的堂叔。昨天，四新一家三口，就是住在四老爹家的。

四老爹家住在村子中间，三间大瓦屋，儿子住两间，他住东头的一间。屋子很大，前后隔成了两间，后面卧室，前面堂屋。东边的山墙上搭了一个小披子，是灶间，有一个小门通向堂屋。昨夜，四老爹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了四新一家人睡，自己在堂屋里搭了一个临时铺。可四新和他在披间谈了一夜话。这一老一少回忆了二十多年前的事情，说到动情处，两人都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披间的门关上了，是怕吵醒睡绝大多数国家刑法均规定有“诽谤罪”。司法解释的出台在里间的母子俩。

来福婶一家三口虽然在村子上住了几十年，但是，自从四新他爹死后，这一对孤儿寡母似乎被人们遗忘了。几十年前，发生在村庄上的一幕幕往事，并不为人所知。四老爹也是最近才了解了一点儿。

在四新的记忆中，家里只有娘而没有爹。在他一岁半时，他爹爹死于一次塌方事故。

四新知道，他是娘用泪水把他泡大的。

小时候，家里很穷，娘挖野菜，吃草根。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乡亲们看他们孤儿寡母的可怜，生产队长就把队里的一间破牛棚腾出来让他们住。娘白天出门拾草时总带着一只黑色的小罐子，每当吃饭时从别人家讨一点稀饭回来让儿子吃。

娘伸出粗糙的双手摸着他的肚子说：“儿啊，吃饱了没有。”

“吃饱了，娘。你也吃饱了吧？”娘的脸上笑出幸福的泪花。其实四新哪里知道，娘还饿着肚子呢。娘转过脸去，从水缸里舀起一瓢水“咕嘟咕嘟”灌下肚子充饥。

当四新到了上学的年龄时，娘撕碎了自己的一件破衣裳，为儿子缝了书包，把儿子送进学校。为了儿子的一元钱学杂费，她跑到河滩地里刨草根卖钱，手上磨了多少血泡。

有一天儿子逃学了，老师找上门来。她心痛极了。但是她没舍得打儿子一下，只是一个人跑到无人的旷野，睡在一个土堆上翻滚着嚎啕大哭起来。四新当时吓坏了，他一动不动地站在一旁陪着娘流泪。四新并不知道，那个土堆就是他爹的坟墓。那天山风咆哮，雪花纷飞，娘的哭声在旷野中飘荡，是那么苍凉，她的哭声撕咬着四新的小小的心灵。四新不知道该怎能么安慰娘，只能用稚嫩的小手拂去她身上雪花，一遍一遍的哭喊着：“娘，我们回家吧。”

“娘，儿子知道自己错了。”他“扑通”一声跪在娘面前哭着说：“娘，我再也不敢逃学了。娘，我不是逃学，因为学校催缴书本费，缴不出书本费的同学都被老师赶到教室外面站着。我想，有站在外面，不如去拾点垃圾卖钱把书本费交了。”

来福婶一把搂过儿子，哭着对儿子说：“儿啊，娘不怪你，不怪你呀，是娘不好。娘明天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想法子把书本费缴上。只要你好好读书，将来不再受苦受罪，娘就是拼上这条老命也情愿啊。”

来福婶用爱怜的目光抚摩着儿子，目光是那么的慈爱与温柔，她拽着四新的小手，一步一步向村庄走去。

四新渐渐长大了，明白了娘的一片苦心。他学习刻苦努力，终于考上了大学，实现了娘的梦想。当儿子拿到录取通知书时，来福婶笑了。儿上学临走的那天，她送了儿子一程又一程，一路上语重心长地叮嘱儿子到学校后要吃饱穿暖，听老师的话，不要和同学吵架，对人要和和气气的。

“娘，我记住了，您回去吧。”儿子望着娘离去的背影，他看到娘的身体更加单薄了，隐隐显出骨头架子。一件深蓝色粗布上衣，颜色已褪，却洗得异常干净，上面不知补了多少补钉。窄窄的补钉裤子卷着高高的腿裤，望着娘渐去渐远的背影，四新泪如雨下。

四新上大学以后，娘一个人在家里天天拾草拾垃圾卖，生产队里分的点一口粮，她从不舍得吃一口，都卖了给四新添衣服。好不容易熬到儿子大学毕业了，却分配在四川工作。儿子工作后，每个月都给她寄来15元钱生活费，她就把儿子给的钱省下来，盖了两间小矛草屋，从此有了自己的家。

(三)

四新工作一年多以后，找了一个四川姑娘结婚了，来福婶高兴极了，她苦了一辈子，终于有了盼头。

自从儿子结婚，来福婶就不让儿子再给自己寄钱。她对儿子说：“四新呀，妈妈过惯了苦日子，现在的日子比以前好多了，妈妈自己能过好，你自己节省几个钱，得为你的孩子着想，再说，我那媳妇已经怀孕了，你要给她加强营养，照顾好她妈妈就放心了。”

四新含着眼泪对娘说，“娘，您自己多保重，等妮子生产了，我就回来接您。”

“嗯，娘也想去看看我那个儿媳长得是什么模样。”来福婶满足的微笑着。

四新回来后，多次和妮子商量，“妮子，我想把娘接来，马上你要生产了，让娘来照顾你好吗？”

“你得了吧，一个乡下老太婆能照顾什么？”

“乡下老太婆怎么啦，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我娘呀，妮子，我从小就没父亲，是娘把我养大的。”

“别在我面前诉苦，那是你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能没关系呢，我是你丈夫，她也是你的娘啊。”

“算我倒了八辈子霉，找了一个穷鬼丈夫不说，还要搭上一个穷鬼婆婆。”

“你……”四新和妻子大吵了一架。

四新想，妻子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犟了。于是他一次次和妻子谈心，妻子终于答应了。

“四新，那你就回去把你娘接来吧。”四新如同接到了圣旨，立即做好回乡的准备。他高兴，因为妻子终于肯接受他娘了。

四新高高兴兴地回到老家，来福婶兴奋极了，她终于熬出头了，去城里带孙子，这是所有老人都期盼的事情。

“妈，收拾一下，把这两间小草房卖了，我们就走。”

说到卖房子，来福婶的心着实痛了一下，这虽然只是两间不起眼的小茅草房，却倾注了她一生心血。如果真的卖了，万一她再回来，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娘，你在想啥呢？”

“没……没想什么。”

“娘，您放心吧，有儿子吃的，就有娘吃的，儿子不会让娘受委屈的。”来福婶紧紧地抱着儿子说：“四新，娘是舍不得离开这个土生土长地方和乡亲们哪。”

“娘，有时间您也可以回来看望他们啊。”

儿子把她的茅草房卖了。她就跟儿子去到了城里。

刚踏进儿子家的第一步，她就感觉不舒服。媳妇一张脸冷冰冰的，坐在那里动也没动，只抬了抬眼：“您来啦？”

她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就接口说：“嗯，来了。”

刚坐下，儿媳就把四新拉进屋子说：“让她把身上的破衣服脱了，去卫生间洗个澡，脏兮兮的象什么样子。”

“妮子，娘虽是乡下人，可她也是一个受人尊重的母亲，求你看在我的面子上，说话注意点。”

“怎么啦？难道也要我叫她娘？”

“不应该吗？你是她儿媳呀！”

“四新，您可要明白，我不会喊她娘的，再说她也不是我妈，我自己有妈。”四新不想为这点事情与妻子争执，也怕娘听到伤心。他把娘安排到隔壁的小屋里，耐心反复地向娘说明了许多城市生活要注意的事项。并且对娘说，婆媳刚刚相见，彼此有些不习惯，有些事请娘不要计较。

从那天起，媳妇喊婆婆就是一声“哎”，来福婶则喊媳妇“妮子”。这样倒也相安无事。

儿媳足月生下一个大胖小子，足足七斤重，把个做奶奶的来福婶子欢喜得合不拢嘴。媳妇躺在床上坐月子，给小孙子把屎把尿换尿布洗尿布全是奶奶的事，而且奶奶做着这一切，心中那个高兴就不用说了，还真是应了那句古话，“隔代亲呀。”

一天早上，来福婶上街去买菜，不到半个小时就回来了。可刚一进门就听到一高一低的哭声，是媳妇和孙子在哭。原来是宝宝拉屎了，媳妇竟然束手无策，把襁褓中的宝宝丢在床上，任他哭叫。儿媳自己也急得做在一旁哭起来。来福婶慌忙丢下菜篮子，抱起孙子到卫生间去清理。

四新下班回来时，妻子说：“你娘上街买个菜要半个多小时，宝宝大便了，都没人弄，光吃饭，不会做事，我不能白养着她！”

四新连忙关起房门惊慌地问：“白养了谁？”

“她！”

“娘怎么啦？”

“她上街买点菜，不知道疯到哪儿去了，老半天才回来，宝宝拉大便也没人管！”四新皱了皱眉头：“娘不在家，你自己就不能搞一下吗？”

“那我还要她来做什么？”妻子强词夺理。四新知道是妻子不对，就没好气地说：“整天‘哎’啊‘她’的，你就不能客气一点儿？”

“我养着她，对她还不客气啊。”四新耐心地开导说：“你就是不习惯喊娘，现在顺着儿子喊声奶奶总可以吧？”

“你想得倒好，不做妈妈要做奶奶了！她是我哪门子奶奶？”

“你！”四新气得说不出话来。但为了坐月子的妻子，为了不让娘难过，他还是忍了。

然而矛盾还是进一步发展了。这回是粮食问题。那时候居民口粮还是定量供应，来福婶是农村户口，哪来的粮食？

日子在碰碰撞撞中渡过了一年多，孙子三岁了，会在地下跑了，媳妇向四新摊牌了：“叫她走吧！”

“为什么？”

“不为什么。一人一份口粮是国家的政策，她没有口粮供应吃什么？弄得我们大家都吃不饱。”听着妻子胡搅蛮缠的话，四新哭笑不得：“那好吧，我把我的口粮分一半给娘！当年娘讨饭自己都舍不得吃一口，都省下来给我吃。”

每次吃饭时，儿媳看着老公把自己碗里的饭拨一半给他娘，都朝婆婆翻白眼，说实在的真像一只白眼狼。来福婶知道儿媳很爱儿子，天天看着老公吃不饱肚子心疼。可她又何尝不疼自己的儿子呢，来福婶就买了一些胡萝卜放在饭头上留着自己吃。

共 8928 字 2 页 转到页 【编者按】字里行间充满了作者浓浓的深情，我被打动了......【：怡然】 【江山部·精品推荐 】

1楼文友： 15:00:29 欣赏佳作，问候作者。 真诚善良自信,我爱故我在!

2楼文友： 17:52: 6 小说中四新这个人物还算是个有孝心的人,只是来福婶太委曲自己了,宁肯自己受冻挨饿,却不肯为难一点儿子,来福神是个品洁高尚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