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是为了生活慢是为了享受生活明年

忍住痛苦，穿越这座城市

每每适逢南京土地拍卖的那几个小时，办公室里也好，朋友圈也好，往往比平常要闹腾许多。房子和房价，好像成为这个时代最浓烈的春药，撩拨着每一个人的欲罢不能。在这个过程里，我们时常听到同龄人愤懑的呐喊，渐渐变成紧锁眉头的声嘶力竭，而权力和资本还是按照既定的轨迹一路碾压过去，留下越来越多人举步维艰的缄默。

今天江宁滨江的一块地拍出了破万的楼面价，我不知道是否因为地处偏僻不足以瞩目，还是因为舆论被政策上了枷锁，又或者春节将近人们无心纷扰，周遭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沸腾。一个朋友慌乱的打电话给我，问我能不能帮她问下那块地临近的项目还能不能买到房子。那个项目上一次开盘差不多一万二的均价，在南京的房价地图上毫不起眼，媒体人习惯性地称呼那个区域为南京的“最后一片刚需地”。

从2013年毕业那年从事现在的工作，被冠以这个称呼的区域，像是被时间搅动的涟漪，越来越远，越来越目不可及。接到朋友电话的时候，我已经在心里给出了一个否定的答案，但还是抱着尽人事的心态帮他问了问，果不其然，仅剩的尾房在今天土地拍卖还未最终落下帷幕前，已经被闻讯而至的人游猎一空。

莫名愧疚起来，给她回了电话，电话那头沉默，最后连一声浓重的叹息都没有传来。电话挂断后又急促的响起，是朋友的男友，男孩语气沮丧却侥幸地问我：“兄弟，能不能想想办法，要花钱打点什么的你尽管说”。我无言以对，尔后电话那头传来男孩慌乱悲伤的声音：“你别哭啊，我们再想想办法”。

眼泪不代表脆弱，只是现实太汹涌，即便仰起头看天空，也有铺面而来的风沙。而城市越拥挤，风沙越是避无可避。

【2】

时常有人问我们这些异乡的年轻人，为什么留在南京。我试图用最打动自己的词句，绘织一个坚毅温暖的借口。但最终也只能坦然的承认，因为我们也不知道还能去哪里，或者应该去哪里。我一度以为，人们之所以在某座城市留连，并不是因为眷恋，只是囿于记忆。记忆里有体温，有味道，有城市独有的颤动。

而后来，从很多偏爱某座城市，却又因为种种不得以远走高飞的人的口中，听他们说怀念那座城市，却又迅速地去习惯了另外一座城市的人流。才发现，永远不是城市接纳了我们，只是我们学着适应城市。而哪座城市没有灯火，哪座城市从不下雨，每一座城市都挣扎着年轻人的痛苦。

这种痛苦，不止来自房子与房价，还有更多冷暖自知的出处。深夜停电的群租房，一份被扔进垃圾桶的文案，没赶上最后一班公交，被疾驰而过的车水马龙溅一身泥沙，城市里的年轻人，总有一个哭泣的理由，这一切无人知晓。

前两天有个很热的视频，是一位外卖小哥因为送餐延时在电梯里失声痛哭。人们悲悯生活的苦楚，痛陈制度的刻板，继而试图从城市与人暖的角度检视自己。我也想起很多个拿外卖的时候，或许忘了说声谢谢，或许对外卖员给个五星好评的祈求无动于衷。

城市总是透彻着凛冽，给每个人的面孔上披上一层冷意。我们很容易把这种冷漠归罪于城市生活：拜托，我们都很忙的，我为什么要感同身受你。反过来呢，我们总是希望被城市温柔以待。这种背离感，通常令我们更加痛苦，更加哀怨起这座城市。

【3】

每每聊到城市的话题，总避不开一个词：逃离。这两年很多同龄的朋友选择了逃离，归处大多是故乡，一座三四线城市的小城。没有了房价压迫和人流湍急，似乎过得都很不错。我不敢也不能否认这种选择，因为人生有很多条路，“退路”未免不能成为其中一条。

有个朋友当时离开南京时，说了两句话：“这座城市举步维艰，这座城市举目无亲，我很孤独”。许久后的一天，他告诉我：“回到家乡，我很快乐，每天可以多睡一个小时，每月可以多存一千块钱“。接着，他又说："我又很忧愁，深夜没有什么一直亮着的灯光，深夜没有一家可以迈进的酒馆"，”我现在比那时的孤独还孤独“。

王小波在描述年轻时代时说：“我相信这不是我一个人的经历：傍晚时分，你坐在屋檐下，看着天慢慢地黑下去，心里寂寞而凄凉，感到自己的生命被剥夺了。当时我是个年轻人，但我害怕这样生活下去，衰老下去。在我看来，这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事”。

我们总说，此处心安，便是吾乡。但年轻的心，从来都不是安静的，城市也从来不是一处温柔乡，因而躁动起来的青春，跌跌撞撞，头破血流。但我想，这可能才是一无所有的我们，现在拥有的最宝贵的东西。

城市不会因为年轻人的痛苦挣扎，熄灭任何一盏灯红酒绿。庆幸我们尚且能做的，像海子说的那样：“就是忍住痛苦，不发一言，穿过这整座城市，迎着风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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